2007-02-28

电台医药节目的极品


中学的时候我还有听电台的习惯,当时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医药节目,听到了都要换台,但是到了晚上会发现无论你怎么转所有的台都是在播这样的节目,简直避无可避。这种节目通常都是请某个带有奇怪口音的主任坐镇,表面是咨询实际就是为自己的药和门诊部做广告,针对的来来去去也无非是鼻炎肝炎前列腺炎增高近视之类,而疗效总是吹得神乎其神,还每每有安排好的观众打电话上来互相吹捧一番。


不过渐渐我开始觉得这样奇特的节目,应该可以算是我国广播事业工作者的一项国际性贡献,简直可以说是世界广播电视发展历史中的一陀奇葩。我以前曾经发过一个模仿医药节目的录音(点这里),虽然已经得其神髓颇为搞笑了,但是比起真正的节目还是差点味道。


而下面这段我在和菜头处听来的实录音频则可以说是这一奇葩中的极品。和菜头作为云南人,母语不是粤语,虽然他懂得一些,也应该没有达到听力无碍的地步,而且这段节目里面的陈主任口音之重我也未能全部听懂,而这并不妨碍和菜头对它的发现和分享,可见这段节目的魅力已经跨越了语言的隔膜。收听前友情提示一下:请收小音量,以免收到惊吓。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这段节目是江门的。。。


Update


提供一个mp3版本的下载





























电视台的素质


错过了早上的奥斯卡颁奖礼直播,也错过了晚上明珠台的重播。晚上10点多回家,明珠台已经播到乔治·克鲁尼在颁发的最佳女配角奖,看了一会儿觉得不爽,决定还是等11点中央六的转播这样能从头看起。


谁知道中央台的处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好好的一台奥斯卡被删减得七零八落。主持人Ellen的搞笑段落几乎都被删没了,也许可以理解为国家电视台比较矜持严肃不苟言笑吧,连一句"they are naked"也避而不译,但甚至有的表演节目也被剪掉了,比如说颁终身成就奖之前还有一段Celine Dion的演唱,我正好在明珠台看到而中央台就没有播,还有多少别的被咔嚓掉了就不知道了。最过分的是把某些奖项的颁发也剪掉了,如果认为杨紫烨的《颍州的孩子》的获奖有损我们和谐社会的脸面,剪掉了我也可以理解为伟大祖国的特殊国情,但是为啥连那些技术类奖项也一起剪掉了呢?明珠台从八点开始重播,一直播到12点多,中央六却能硬在一点前结束,真是精简得可以。同样是电影颁奖典礼,我记得03年中央六转播香港电影金像奖,只是剪掉了一小段获奖人揶揄董建华的段落,其它内容还都是足本放送的,现在真是素质一年不如一年。这种自以为是的电视台自以为占据了垄断地位,就可以不尊重观众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了。


为什么说是自以为是的垄断地位呢?因为在广东是可以收到香港电视台的,虽然只有翡翠、亚洲、明珠、国际四个,而且后面两个还是相前两个的英文版,所以其实也就是两家电视台,再加上一个凤凰卫视,就已经可以打破央视十几个频道的垄断地位。只要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广东的本地人是基本上不看中央台的,所以像春晚这种几乎成了内地过年标准程式的节目在广东是没有这个概念的。这其中固然有说粤人习惯说粤语的因素,但看看那些TVB片厂搭棚拍摄的小成本剧集在内地的流行和受欢迎程度,就知道节目的有看头不只是因为用了方言。中央电视台垄断了丰厚资源和国家支持,但是有这样的资源却还是以这样的素质弄这样质素的节目,实在是不够节约型社会。


由于我国国情的特殊性,不是所有香港电视台的节目都是我们和谐社会所喜闻乐见的,所以就有了相应的审查机制,遇到不和谐的节目就会被剪掉。我记得最早的时候,是看新闻的时候有的消息正播了个开头突然整个台被切换成了中央台,然后过一会儿再切换回来,这样的做法颇为欲盖弥彰,而且也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因为既然已经看了开头后面的内容也猜到了大概。后来大概是线路改进后,收到的香港电视信号比实际的要延迟几分钟,所以审查的人能更早做出判断和行动,效率大大提高,所以常常敏感内容还没出现,节目就被掐掉了,而且为了减小欲盖弥彰感,用于替换的内容变成了香港台自己的公益广告,所以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虽然还是很生硬。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凤凰卫视是内地的电视台,直到有一天看到她也被这样掐播,我才意识到股份里是有港资的。有的时候看凤凰的有报天天读,杨锦麟会说,我下面念的这段新闻估计会被掐掉,然后果然就被掐掉了,还真够黑色幽默的。


作为和谐社会的一员对这些本应该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不过最让我无法忍受的就是后来把这些电视台的广告都掐掉了换成了地方台自己的广告,至少江门是这样的。而且那些广告还通常是卖丰胸产品的,再加上香港电视台的广告频率比较频繁一般不到半个小时就一次而且持续时间短,所以插进来的广告一长就会占用正常节目时间,而那两个英文台还经常整个下午的节目都被换成了广告,这样搞完基本上电视已经没心情看了。对此窦文涛还曾经在锵锵三人行里声明,观众看到的广告不是凤凰台自己的。本来掐掉节目就已经够霸王的了,现在连广告也一并阉掉,就真的是赤裸裸的强奸了,因为一般的免费电视台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广告费,香港的电视台虽然主要面向香港观众,但是在内地有广大的观众群和高收视率,所以以前亚洲台卖电视广告的时候还专门提到自己在华南地区的收视覆盖面积广作为吸引点。现在这种吸引点就变成了地方台的利益增长点,江门台还为在这些电视台为插播广告明码标价,而且说得冠冕堂皇把这些频道称为参考频道。说到参考,我觉得这些广告同样很有参考价值,以前有那么多新鲜有趣的广告都让我记忆深刻,远非那些铺天盖地的呆板广告所能比,现在却都看不到了。不过你要硬说香港的电视台在内地没有这样的权利,我也无话可说,那难道地方台就有权利插播别人的节目来赚自己的广告费了么?


幸好上了大学之后就不看电视了,不然看多了自己的素质和质素也会受影响。


2007-02-25

预测一下明天的奥斯卡


明天早上就是第79届奥斯卡金像奖的颁奖典礼了,由于要去澳门,很遗憾地错过直播,只能晚上回来看转播了。预测一下得奖情况,回来看看能猜中多少。



  • 最佳动画长片 《汽车总动员》(Cars)

  • 最佳外语片 《窃听风暴》(The Lives of Others)

  • 最佳女主角 海伦·米伦(Helen Mirren),《女王》(The Queen)

  • 最佳男主角 弗雷斯特·惠特克(Forest Whitaker),《末代独裁》(The Last King of Scotland)

  • 最佳导演 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无间行者》(The Departed)

  • 最佳影片 《阳光小美女》(Little Miss Sunshine)


Update


回来对比结果,发现猜错了两个:最佳动画片是《欢乐的大脚》(Happy Feet),最佳影片是《无间行者》(The Departed)。这届奥斯卡最高兴的人是马丁·斯科塞斯,最失落的电影是《巴别塔》(Babel)。


2007-02-24

刘海洒钱

IMG_0002刘海洒钱IMG_0002刘海洒钱 Hosted on Zooomr

新年收利是封,红包上面印一些传统吉祥图案。不过有的不了解典故,也不知道寓意为何,比如说这个“刘海洒钱”的刘海,初看还以为是指那种留在前额的发型,画面上用流苏来表现。查了一下,才知道刘海是道家的仙人,维基百科上的介绍如下:

刘海,相传本名叫刘操,字宗成,五代人,燕山人(今北京)(一说名哲、字元英,后梁广陵人),曾为丞相辅佐燕主刘守光。后因厌卷官 场,入山修道,拜八仙之一的吕洞宾为师,改名为刘玄英,道号海蟾子,因此又叫刘海蟾,相传为道教全真道北五祖之一。元世祖忽必烈封其为"海蟾明悟弘道真君 ",元武宗皇帝加封"海蟾明悟弘道纯佑帝君"。 相传刘海收伏了千年的金蟾,金蟾(传说中三足的蟾蜍名叫蟾,是宝物)能吐金钱。他走到哪里,就把钱撒到哪里,周济穷人,民间有"刘海戏金蟾,一步一吐钱" 之说。因此刘海戏金蟾的故事广为流传。民间有的年画有以此故事为题材,描绘刘海戏金蟾的故事,年画上的刘海的形象一般是十五六岁少年,前发齐眉,赤足踏在 金蟾身上,手持一杆,杆头有一长串铜钱。

而刘海作为得道高人,他的洒钱行为艺术不是简单地派利是,而是用来讽喻人要淡泊名利、隐居修行的。不过民间传统似乎更关注洒钱的实际结果是天上掉下 来很多现金,财源滚滚,所以把刘海视为吉神福星,他粪土的东西我们捡起来当宝,明悟弘道纯佑帝君上天有灵恐怕也会哭笑不得。按照“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 金”推导出朋友是粪土的逻辑思路稍稍发散一下,我们把刘海洒钱印在利是封上,也可以解读为一种发红包不心疼的超然姿态。所以,小朋友啊,收利是的时候不要 觉得不好意思。

人不如旧


今天中午高中同学聚会。缘起是说要请老师吃饭,预计着就八、九个人,结果来了二十多个同学,老师反而没来,所以就成了同学叙旧。春节期间饭店包房紧张,虽然订了位还是要等上一拨人吃完,二十多号人在走廊排开一溜,很有气势。有的人好久不见,有的人见了好久,有的熟悉了,有的陌生了,有的变了,有的没变。


都是读大四的人了,下学期以后,读书的读书,工作的工作,各奔东西,再难有这样人头齐整的聚会。这样的情景类似高中毕业聚会的又一次重演,当时我不知从哪里看来一首古诗,"白兔茕茕,东奔西走,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以为出自《诗经》,到处引用,很是感怀。今天翻出来想再念一遍,才发现一直都搞错了,原来不是诗经而是乐府,最早出自《太平御览》,题目是《古艳歌》,而且原句是"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读着拗口,觉得还不如我记错的版本。可见人是如此容易被记忆所操控,所谓事实也是记忆中的事实罢了。就像小马哥说:"现在的社会不适合我们了,因为我们,太怀旧了",不一定旧社会就适合我们,只是我们用回忆在适应自己。


有些人不能理解这种聚会的意义,认为熟悉的没什么好聊的而陌生的依旧陌生,他们大概觉得用曾经的熟悉掩盖现在的陌生是一件很无谓的事情。他们不懂得,每个人带着自己的回忆碰在一起,两相对照,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人不如旧,是念旧人,也是念着旧时的自己。


2007-02-23

北京机场的经纬度


DSCN1512北京机场DSCN1512北京机场 Hosted on Zooomr

补发2月10日在北京机场下飞机后拍的照片。牌子上面标的经纬度N 40 05.1 E 116 35.0, 直接输入到Google Map就能定位到北京机场的位置。从卫星图上判断,误差很小。[卫星图可以直接点这里]


2007-02-21

团年饭


大年三十,团年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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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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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发财,不要以为就是说钱多,有时候五千亿不能用也不过是纸一张。看清楚了,虽然有这么多个零,这个可不是冥币。上面JUGOSLAVIJA是南斯拉夫的意思。


来源:由gazette收藏


2007-02-20

万事如意



相信除夕大家都经历了一场短信风暴,手机都给各式各样的祝福话吉利话塞满了。


由于懒得群发,我的短信都是一条条手工发出去的,由于能力有限,也基本没什么文采。在众多好话当中,我比较偏爱的一句是"万事如意"。但是只是这样一句似乎什么时候说都可以,为了应景在前面再加一句"新春快乐",于是这样八个字就构成我的祝福短信的基本内容。我觉得"万事如意"好,是因为这短小精悍的四个字基本上可以涵盖所有祝愿期望的内容,想想阿拉丁灯神也不过给三个愿望而已,这里一次就是一万个,要是还嫌不够,大不了到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的时候再说一次"万事如意"。而且我觉得这句话相当的体贴,所谓如意,称心如意,把自己的愿望都实现了,每个人有自己的渴望和目标,这样比起那些有具体指涉的祝福要靠谱。


不过与所有美好的祝愿一样的是,梦想与现实始终是有距离的,一句祝福不会因为心诚动机纯,就一定会成真,否则世界和平早就实现了。从实际操作的角度来说,万事如意基本上是不可行的,用这样的一句空话来赠人很难说是诚心还是成心。而且即使真的能实现万事如意,那想来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什么目标都能顺利实现,那人活着还有什么追求呢。按照万事如意的标准活着是很容易丧失方向性和原则性的,leigh老师说,顺利容易让我们形成一种思维定势,把顺利看得比方向更重要,人在乱风中走如果一直是顺风,那只能说明你是在不停的改变方向而已。发挥到这里,都快要把一句祝福变成诅咒了,大过年的还是不要乱说话吧。


我想,幸好在前面还加了一句"新春快乐"。比起外物的不可控性,自己的心情在某种程度上总还是能控制的。也许事情是一样,但是怎么想就是靠自己把握了,就像世界上没有百分百纯度的蒸馏水一样,也没有百分之百不好的事情,挫折再大摔得再疼也可以看成是一个教训一种锻炼,爬起来还能继续往前走。想清楚了,遇到所谓的不顺利还是能同样如意。世界的灰色并不妨碍我们生命之树常青,在现实的桎梏里也可以在心中如愿以偿。


这样看来,我说的其实是一个因果关系。快乐,万事如意。


你太有才了


不说还真没发觉,今年春晚还真是没有出现一只猪,实在太和谐了。
把主持人都憋坏了:
春晚零点报时之前主持人为何语无伦次?


2007-02-16

向集中住宿的同学致敬


DSCN1514向集中住宿的同学致敬 拍摄于 2007年2月11日 早上10时 Hosted on Zooomr

ps.猜猜这是几号楼?


2007-02-13

书被查禁了,才会变得更好卖。。。

看来上个学期买了本《伶人往事》收藏真是英明的决定。不知道另外7本还能不能买到。。。

禁书、禁人、禁……
卢跃刚

还在外地出差,就听说北京又出事儿了,禁了八部书,其中有章诒和的《伶人往事》。之前,再一禁《往事并不如烟》,再二禁《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章诒和都忍了,这回是再三禁,章诒和不忍了。这回禁书,不仅要禁书,而且还要禁“章诒和”这三个字。国家新闻出版署副署长、前中宣部出版局局长邬书林在出版界的公开会议上说,“这个人”写的书不能出!章诒和就更是不能忍了。这是往脸上吐痰,头上淋粪。“太过分!”于是章诒和发表了《我的声明和态度》,说了一句让大家惊骇不已的话,“祝英台能以生命维护她的爱情,我就能以生命维护我的文字。”

把“文字”和梁祝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搁一块儿,这是“叫板”,死磕!跟“干脏活的”邬书林叫板,死磕!

章诒和,中国第一右派章伯钧的女儿,当“反革命”,坐过十年大牢,退休戏曲研究员,名满天下的作家,经过大波折,见过大世面,但是享受“黑名单”禁文禁书的待遇,也就是这三五年的事。她的写作,大致是三类人,右派,伶人,清朝和民国时代的遗老、贵族,有的人与她的父亲她的家族有关,罗隆基、史良、楚安平、聂绀弩、张伯驹、翦伯赞等;一些人与她的专业、偏好有关,也有的与她父亲有关,马连良、尚小云、言慧珠、叶盛兰、程砚秋等。

这些人,政治家、学者、报人、收藏家、艺术家,个顶个的传奇人物,也是革命年代的敌人和边缘人,他们被斗争,被洗脑,被作贱,被侮辱,有的郁郁而终,有的死于非命,大多命运悲惨。章伯钧,罗隆基,“章罗同盟”的两个头面人物,直到今天没有平反,还是革命的敌人,为官方反右运动“扩大化”的定性垫着底。

打了五十几万人的右派,到了八十年代,几乎全部作为冤假错案平反,最后死活揪着几个人不放,说这几个人——约五十万分之一——是真右派,当初打得没错,其他是“扩大化”。这是对人类词汇“扩大化”最离谱的解释了。

章诒和写完马连良《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往下写什么,曾经有过一个小小的辩论。章大姐倾向于接着写一批京剧界艺术家,有朋友反对,说章诒和熟悉与章家交往甚密的一些政治人物,写这些政治人物,题材重大,伶人比较轻,可以往后放放。

章诒和吃饭坐我旁边,问我什么意见,我说,不同意这种说法。政治永远是短命的,政治人物也是短命的。革命,政治运动,伤害最大的是什么?是传统、文化、艺术。这些东西是一个民族最珍贵最柔软的部分,生长起来不容易,保持和继承下去更不容易,作贱并毁掉却很容易。什么主题比这个主题更重大?

还有,我们和章诒和聚会,伶人轶事,梨园行规矩,听她说起来,唱念做打,翩翩而动,多是时代的悲凉和宿命。她说:“戏如人生!”她是准备把“伶人系列”当作人生来写的。跟人心和人生掂量起来,孰重孰轻呢?

《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好气派的马连良,一代宗师,还有跟马连良同量级的一些艺术家,后来竟被蹂躏和改造得那般哆嗦、猥琐。更深夜静,读得我内心发颤。大家商量,想分三次在《冰点》发,或者慢慢连载,但又害怕被上面腰斩,便力请章诒和同意,将近四万字,在《冰点》上四个整版,一次发完。

回头读我和章诒和之间的约稿信,大乐。章诒和说我是穆仁智(电影或芭蕾舞剧《白毛女》中地主黄世仁的管家,上门逼债,把白毛女的父亲逼喝了卤水),差点逼疯了她。

在中国青年报历史上,相信在中国大陆新闻史上,除了那些所谓重要领导的八股讲话和报告,从未有过用四个整版的篇幅刊登一个人的文章。这是我们《冰点》同仁以微薄之力,能给予历史,能给予章诒和的最高礼遇。

那时,章诒和好像刚刚进入这个世道,她还不知道她正和我们一起创造着历史。她还不懂主流党报与都市类报纸、港台报纸的区别,眉毛胡子一把抓地说着报馆这报馆那,还不懂“章伯钧”作为一个正面的叙事对象,一九五七年反右运动到二零零五年,四十八年间,第一次在主流党报登堂入室特殊的政治涵义。理论上讲,章伯钧的身份,在官方那里,仍然是“中国第一右派”。

马连良之后,尚小云、言慧珠、程砚秋等便呼之欲出了,而且我敢断言,梨园行的千古绝唱,也定然是章诒和肚子里几十年嚼烂了的家国往事和千秋功罪。

她一篇篇写完,一篇篇发给我看,果然。

章诒和今年六十五岁,花甲之年才在退休生活的孤灯影憧中拿起笔来。到目前为止,她的写作,有两大主题:祭奠父辈亡魂,哀叹艺术人生。问题在于,父辈们的孤魂野鬼与伶人们的悲剧人生在同一个历史舞台上演着,而那些历史今天还说不得。虽然都是“扩大化”和“十年浩劫”极其深重地伤害过中国人心身的事儿,太丑太脏,组织上不让说。不管怎么说,不管是谁说,都不能说,谁说了罚谁,谁说了禁谁。

邬书林等发号施令,不讲规矩,没有道理。所以,章诒和说:“国无规矩,党无规矩,规矩在江湖。”这江湖是往事中的江湖。你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人鬼不是,只是在这低声吟诵的往事追忆中说你个“不”字,发几声感叹,还没把你怎么着,你就暴跳如雷,癞疮疤摸不得?

其实,组织上对章诒和还是客气的,因为章诒和是姑奶奶级别的人,蹲过大狱的人,民主党派的人。同样是禁书、禁人,据我所知,组织上对很多人就不那么客气,拣最近的说,学者丁东就是一例。

二零零六年十月十七日凌晨五点半,组织上十五六个人闯进丁东家,以“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罪”,对丁东“十二小时传唤”,并实行了搜查,拿走了一批公开出版的大陆和港台书籍,拿走了计算机。

“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真是天大的罪,但是一个白天的审问,都是围绕一本书——《何家栋文集》。谁是何家栋?除了文化界圈内人,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简单说,何家栋是一个离休老干部,一九二三年年出生,一九三八年参加革命。

复杂说,便是华彩的乐章。五十年代初期,何家栋先生执笔写作了《把一切献给党》、《赵一曼》、《我的一家》、《方志敏战斗的一生》、《胸中自有雄兵百万——记毛主席在陕北战争中》等书。这些书影响了一代中国人。其中《把一切献给党》,发行了数百万册。

一九五七年,何家栋先生因负责出版刘宾雁《本报内部消息》一书,被打成右派,行政降四级处分;因帮助编辑《刘志丹》,被工人出版社留用。一九六零年,他摘掉右派帽子,继续参与编辑、写作《刘志丹》。一九六二年有人向中央举报《刘志丹》“小说是为高岗翻案”,毛泽东据此在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上称:“利用小说反党是一大发明。”他被株连,成为“习(仲勋)贾(拓夫)刘(景范)反党集团”的成员,以右派分子和反党分子“双料分子”下放山东成武县改造。

《本报内部消息》、《刘志丹》自然都被查禁。因为组织上的安排编辑书籍而受难,何先生可能是一九四九年以后最倒霉的编辑。

一九七九年,何家栋先生右派“改正”,“《刘志丹》小说案”平反,恢复党籍,任工人出版社常务副社长兼副总编辑。一九八四年创办《开拓》文学杂志,任主编。《开拓》创刊号首篇发表刘宾雁的报告文学《第二种忠诚》,引起掀然大波。

一九八五年,何家栋先生离休后,先后任中国行政函授大学校长,北京社会经济科学研究所顾问,《青年理论家文稿》丛刊主编。特别要提及的是,何家栋先生一九八八年任《经济学周报》总编辑,主持报社工作。《经济学周报》后来颇有影响,所谓“南有《世界经济导报》,北有《经济学周报》”。

我久仰何先生,但只见过他一面,还是在一次聚会的匆匆问候。我跟丁东约好,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去拜访何先生。丁东说,何先生身体不太好,等好些了再去。过了些日子,丁东跟我说,何先生病重住院,可能不久于人世,有人提议,大家集资为何先生印一个文集,对何先生是一个安慰。

此议之前,何先生只出过半个文集,另外半个是李慎之先生,文集叫《中国的道路》。李慎之先生生前也只出过这半个文集。而这个文集的出版与我有直接关系。

二零零零年初,南方日报出版社常务副总编到北京来组稿,这家出版社刚刚成立,想出一些有分量的书,我推荐了《中国的道路》和卢某人的自选集。这老兄把书稿拿回去读,给我打电话,说是激动万分,夜不能寐,“两位老先生的文章写得太好了”!“有的内容比较敏感,敏感也要出,大不了罢了我的官!”他说。

一语成讖。书出版不久,有人密告中宣部和新闻出版署,接下来的故事就没有悬念了,《中国的道路》被查禁,这位老兄当了不到一年主持工作的常务副总编辑被撤职。

何先生是在丁东被抓的前两天中午去世的。那天上午,他神志清醒等着看他的样书。跟印刷厂说好了的,上午送样书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没等来样书,却等来了死神。他断没想到,组织上已经在印刷厂动手,抓走了负责人,查抄了所有的《何家栋文集》。他绝望了。他带着遗憾和伤感离开了这个世界。

读者可能要问,《何家栋文集》到底都写了些什么,能享受“涉嫌危害国家安全”这样的待遇?犯得着大军压境,弄那么大的动静,对付一介书生,摧毁一位八十三岁老人、一位终身从事文字编辑和写作的老人弥留之际的微薄愿望?

这本文集七十多万字,全部是何家栋先生退休以后的文字,三两篇作于八十年代,大部分是上个世纪末和这个世纪初的作品。他的文章偏重于理论,文体思辩且雄健,持论公允,批评也很有分寸和节制。他是那代人里罕见的能跟隔代的年轻人扎堆、合作、对话,敏锐跟踪社会各种思潮、理论的思想老人。

李慎之、何家栋、章诒和的情形有些相似,都是老年发愤著书立说,厚积薄发,一鸣惊人。他们是同代人。这些人,不需要看他们的文字,只要了解他们的经历,你就会知道,他们不可能偏激,不可能对社会有什么危害。他们的文章,在我阅读所及,应该是我们民族的精华所在,无处不浸透着他们对这个不太美好的社会的善意和希望。

但是,前赴后继的邬书林们看不见这种善意和希望,于是有了查禁李慎之,查禁何家栋,查禁章诒和,查禁……几十年来,我们听腻了查禁这个查禁那个的消息,所有消息中,查禁者的言行,要么是装扮着上帝的嘴脸,要么是混不吝的滚刀肉。

以往禁书,惩罚出版社和民营书店,按照不同的等级把作者输进黑名单,封杀黑名单的作者和作品,大家忍气吞声,大家想,你能跟上帝或滚刀肉理论什么呢?

让邬书林们遵守《宪法》,尊重公民《宪法》保障的言论、出版自由,不要那么蛮横地查封媒体,封杀自己不喜欢的作家、学者和其他职业的公民发言权,这些话,李慎之说过,何家栋说过,丁东说过,许许多多从事写作的作家、学者说过,同样意思的话,中国共产党人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四十年代与蒋介石争夺天下时说得更多、更激烈。

道理其实很简单很常识。在一个文明社会的语境里,邬书林毫无禁忌,公然违背《宪法》,他的行为,相当于在长安街上随地大小便。长安街上车水马龙,国际友人如织,一年以后,还要举办奥运会,今年一月一日开始,向西方新闻媒体全面开放,随地大小便,实在是不雅观,有损国家乃至中华民族的品格、形象,坏了胡锦涛和谐社会的大事。

邬书林实在是不长眼,今年是中国大陆一九五七年反右运动五十周年,那场运动,基本上是整肃、教训知识分子,跟知识分子过不去的政治运动,大陆的知识界都憋着一股劲,正不知道从那里接话茬儿呢,这回好了。这些天,北京知识界流传着一个说法,邬书林不会办事,擦枪走火,打响了“反右纪念第一枪”。章诒和说,五十年前她父亲被打成右派,五十年后她又被说成是右派,一前一后,整整半个世纪了,还有没有个完?

章诒和的声明,以及最近聘请了张思之、浦志强、付可心做她的代理律师,准备通过法律程序来维护自己的公民权力,无非是想说明邬书林禁书禁人的性质和她抗争的法律底线,邬书林往她的脸上吐痰,头上淋粪,其实是往《宪法》的脸上吐痰、头上淋粪。

邬书林干脏活,前两天,又赶紧出来否认,可能是没有想到事态突然扩大,而且节外生枝,“章诒和”这三个字没被禁住,“邬书林”这三个字,作为一种制度的象征,却写进了历史,刻在了碑上。众目睽睽下,否认毫无意义。据我们所知,邬书林不止干了禁八本书这件脏活。现在,人们会问,还有多少“邬书林”会被写进历史,刻在碑上?


二零零七年二月二日于北京

[转自香港《亚洲周刊》]


扩展阅读:

章怡和:我的声明和态度

2007年1月11日,在全国图书定货会开幕当日,中国新闻出版总署召集了一个“通风会”。会上,副署长邬书林先生以宣读方式公布了一份“2006年出版违规书选”,被点名的书里,《伶人往事》列于三。邬先生对出版此书的湖南文艺出版社说(大意):“这个人已经反复打过招呼,她的书不能出,……你们还真敢出……对这本书是因人废书。”接着,自然是对该社的严厉惩处。

邬先生说的“这个人”,指的就是我了。我是谁?我是从事戏曲研究的老研究人员,是中国民主同盟的老盟员,是退休在家的孤寡老妇。六十岁的时候,我拿起了笔,写起了往事。先说的是父辈故事,后讲的是伶人传奇。第一本书被禁(即“卖完了,就别再版了”)。虽说这是应中央统战部的要求,但权力机关已经对我的权益有所侵害。这次,邬先生没有对《伶人往事》做出任何评价,却对我本人的个人权利进行了直接的侵害。我们的宪法有明文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他的“因人废书”,直指我本人,直接剥夺我的出版权,而这是一个公民的基本权利。

我知道——在邬先生的眼里,章诒和是右派。好,就算我是右派。那么,我要问:右派是不是公民?在当代中国,一个右派就既不能说,也不能写了吗?谁都知道,只要是个社会,就有左中右,其中的左派永远是少数。我们这个国家是不是只许左派讲话、出书?广大的中间派和右派只有闭嘴。果真如此的话,我们的宪法应当立即修改,写明容许哪些人出书,享有公民的基本权利;不容许哪些人出书,不能享有公民的基本权利(其实,现在某些左派和左派官员出书之难,并不在我之下)。邬先生,您是什么派?您代表谁?在就前不久,温家宝总理在公开场合表示——希望并要求中国的作家和艺术家能讲真话。言犹在耳哪!通风会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宣布了这样的措施。新闻总署是国家行政机构,是国务院的下级。这不是和国务院对着干吗?邬先生,您到底想要干什么?

借此机会,我想说明这样一个态度:从提笔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当什么社会精英,更没想去写什么 “大”历史。我只是叙述了与个人经验、家族生活相关的琐事,内里有苦难,有温馨,还有换代之际的世态人情。我的写作冲动也很十分明确:一个从地狱中出来的人对天堂的追求和向往。因为第一本书里的张伯驹、罗隆基,第二本书里的马连良,第三本书里的叶盛兰、叶盛长连同我的父母,都在那里呢——“他们在天国远远望着我,目光怜悯又慈祥”。

再郑重地重复一遍:我不会放弃对公民基本权利的维护,因为它维系着一个人的尊严和良知。邬先生的行为是违反宪法的!从精神到程序,他都没有遵守。官场可以盛行“一致通过”,面对领导人可以做到“聆听教诲”;与此同时,是否也可以给草民腾出一点儿空间:给他们留下一张嘴,叫他们说说;给他们留下一只笔,让他们写写。和谐社会的搭建不是靠勒紧,它需要的恰恰是松动。

前两本书的被封杀,我均以“不在乎”应之。但事不过三。这次,我在乎,很在乎!邬先生,告诉您:我将以生命面对你的严重违法行为。祝英台能以生命维护她的爱情,我就能以生命维护我的文字。

遵守宪法的首先该是政府。您是高官,这点应当比我清楚。

2007.1.19


章诒和:事态的变化和我不变的立场——兼告邬书林先生

2007年1月26日14时许,我在家中接到一位同事的电话,说(大意):邬书林同志是个好人,你们之间有误会……那个会上,他没点你的名。其实,不用托人带话,我早就知道邬先生是什麽样的人。

2006年,邬先生在出版社总编培训会上说:“我是黑白两道都有人。我刚才接了一个电话,就是□□□打来的……”随后又说:“你们要让我不舒服,我就先让你们不舒服。”当下我被侵害,是不舒服了,但你也未必舒服。至於“黑白两道”的话,别忘了我是坐了十年大牢的。您能吓唬总编们,对我可不灵。

“我没有点你的名”,这是邬先生私下带话的重点。看来,我需要再重复一遍您的讲话(某些字句比我1月20日的「声明」有所补充):“这个人的思想有问题。我们已经反复打过招呼,她的书不能出,稿子走了好几家出版社,都没敢出,你们(指湖南文艺出版社)还真敢出,胆子也太大了(一说太猖狂)……对这本书是因人废书。”接着便是对该社的惩处(摘去优秀出版社称号,削减20%书号配额等)。在那样一个场合,用那样的话语,又针对那样一个出版社,您所说的“这个人”不是我是谁?那本书不是《伶人往事》又是哪一本?用我从事的戏剧专业术语来解释,就叫“规定场合、规定情景中的规定人物”。即锣鼓一响,胡琴一拉,梨园行的人就知道:这是一出什麽戏,角儿是谁了。您是政府高官,已经亮相,就别赖账。

邬先生若问这些话,我是怎麽知道的?“朝廷小,江湖大”这是从前的话;“政府小,社会大”乃是今日之现实。“进得衙门是官员,出了衙门是百姓”——这是现在很多官员的行为特点,您该知道吧。衙门里刚刚发生的事儿,他们能当信息、当聊天、当谈资都说了出来,其中还隐含着自己的感受与判断。这是常识,也是人性。您要明白,为了升官发财、胡作非为,却能密不透风、一手遮天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您还说:“这个人的思想有问题。”请问:您是不是要搞文字狱?我的思想有问题与你何干?犯法,有国家的法律、法院管。犯错,有我所在单位过问。您管得着我吗?宪法给你什麽权力来管我的思想?这是侵犯我的基本人权,所以您应当公开道歉,并承担法律责任。

最后,再来说“查禁”。根据我的切身经历,现在实施的查禁分速禁、缓禁两种方法。我的第二本书(《一阵风》)刚印完,即封在库房,这属於速禁。我的第一本书(《往事》)则是缓禁,即“卖完了就别再印了”。其实,缓禁的同时也在速禁。我这里就有一张浙江某市查缴《往事》的收据。这第三本(《伶人》),上边专门发了个通知,说(大意):网上流传的查禁八本书的说法严重失实。偏偏就在刚才(1月28日下午6时30分),一位姓戴的先生从张家港市打来电话,告诉我:他们那里的一家民营书店已接到通知,要收缴几本书,其中就有《伶人》。香港一位资深记者1月17日给上海某大报写了篇文章,里面提到我去年12月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演讲。很快,上海某大报打来电话说(大意):《伶人》刚刚被禁,“章诒和的名字不能见报”。看来,我真个是书被禁、人被封。您的上级发通知说没查禁书,您却要查禁。您这不是扇他们的耳光吗?

一切都很明了。您——是您个人将我看成思想犯,剥夺我作为一个公民的言论出版权利,您在公然蔑视宪法。否则为什麽不按照法律程序,而是像现在这样干些鸡鸣狗盗之事,连自己说了的话都不敢承认?还是“声明”里的那句老话:查禁我的书需要公开、公正、独立的司法程序。我特聘请一个法律顾问团。首席顾问张思之先生,另有浦志强律师、付可心律师,其他律师暂略其名。他们会依法尽力维护我的权利。

邬先生,我讲了这麽多,我与您之间有误会吗?基於我对您的了解,事态还可能会起变化,但我的立场不会变化。

2007.1.28

[转载自moogee]

事情办砸了,还可以推说上面有规定。。。

邬书林先生来访谈话纪要
2007年1月31日上午,袁鹰

1月29日,我给国家新闻出版总署邬书林副署长寄去一封信,内容如下:

新闻出版总署
邬书林副署长并转龙新民署长:

你好!我是《人民日报》一名离休干部(原任报社文艺部主任)和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名誉委员,《风云侧记——我在人民日报副刊的岁月》(中国档案出版社2006年10月出版)一书的作者。

近日听说邬书林副署长在1月11日全国图书订货会的“通风会”上宣布了一份“2006年出版违规书选”,点入了八本书的名,其中列了我这本书。据说邬副署长给此书定的罪名是“泄露国家机密”,我听到后非常惊讶,不知道此书哪篇文章泄露了什么“国家机密”?我入党六十年,长期在党报工作,当然明白“泄露国家机密”六个字的性质和份量,工作中战战兢兢,从未犯过泄密的错误。此书是我在人民日报社工作三十多年亲历和见闻的追叙,所记事实都是真实的,书中大部分文字先后曾在《人民日报》、《解放日报》、《新闻出版报》、《炎黄春秋》、《纵横》等报刊发表过,也从未被认为有“泄密”问题。事关本人名誉,也为了维护宪法规定的公民有言论出版自由的权利,务请予以明确、负责地说明。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一直在等待新闻出版总署给我发来正式通知,但至今已近二十天,迄未见新闻出版总署或邬副署长有只字通知,倒是听说网上已经沸沸扬扬,议论纷纷(我自己未上网,是听朋友转告的)。我很不理解邬副署长既认为此书有问题,为何在“通风会”之前不先向作者和出版社进行认真的了解和调查,听取作者和出版社的意见,就草率地在有各地出版部门负责人参加的会上宣布,事后又迟迟不向作者通报,这种粗暴的方式,是侵犯作家权益的行为。我不得不表示不满和抗议。

我已耐心等待多时,急盼回音,以释悬念。

此致
敬礼


袁鹰谨上
2007年1月29日

1月30日上午,报社文艺部主任郭运德来电话,说邬书林先生给他去电话,刚收到我的信,表示要前来当面说明有关情况。我在电话中请运德转告邬先生给我回一封信即可,不必前来。十分钟后运德同志又来电话,说邬副署长坚持要来我处,并说已报告龙新民署长,龙署长也要他尽快来说明,约定31日上午10时来我家。

1月31日上午10时,邬副署长偕秘书由郭运德同志陪同前来,我和老伴吴芸红(团中央离休干部)接待。谈话约一小时。以下是谈话主要内容(客人离去后,我们两人根据记忆追忆):

邬:很对不起,这件事给袁老增加许多麻烦,我感到很不安。昨天上午接到你的信,我就报告龙署长,表示要亲自向袁老说明真相。龙署长说你应该尽快去。本来我昨天下午就想来,运德没有空,所以今天无论如何要来。现在外边传说很多,传闻失实。我首先要向你说清楚,1月11日的会上,我主要是谈一些出版社违规问题,没有涉及作者,甚至没有提作者的名字,也没有说要查禁书。

袁:现在外面都知道你查禁了八本书,说我这本书里“泄露国家机密”,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我在党报工作多年,当然明白“泄露国家机密”这六个字的严重性,从未犯过“泄密”的错误。许多朋友纷纷来电话询问,都表示非常惊讶,对你们的做法也表示不满……

邬:我绝对没有说过这本书“泄露国家机密”。我今天特为带来我那天会上宣读的原文。(他从皮包里取出一份文字材料,翻到其中一段。)请你看看,有没有提到“泄密”?

袁:(看了以后问)我可以抄下这一段吗?(经他同意,抄录原文如下)
“关于对中国档案出版社未履行重大选题备案程序出版《风云侧记——我在人民日报副刊的岁月》的处理:中国档案出版社未经批准,于2006年10月出版《风云侧记——我在人民日报副刊的岁月》一书,该书主要记述了作者在《人民日报》副刊担任主编期间遇到的人和事,其中不少内容涉及反右、“文革”及党和国家领导人等内容。鉴于该书未履行重大选题备案程序,决定对该社违规通知单一次,2007年不再为该社增加书号。”

邬:现在都说八本书,其实只有五本,在内部讨论时根据送来的材料,提到了八本。五本书中有你这一本。

袁:这就奇怪了,你这份文字稿上虽然没有“泄露国家机密”字样,但是外面流传很广,沸沸扬扬,许多来电话的朋友,都说网上看到这本书有“泄露国家机密”的问题,他们从哪得到的信息呢?总不会都是无中生有吧?

吴:我们两人入党都六十年了,从来没有犯过什么“泄密”的错误。

邬:我确实没有说过你的书“泄露国家机密”,不知网上是怎么传的。网上炒作,传闻失实的东西很多。比如章诒和发的那个声明,我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引用我说的话有的地方不全,说错了。(他随手翻到那份文字材料上有关段落,念了一段。因念得快,不曾记住。)这样,越传就越走样。我向袁老郑重声明:这次的事,完全是针对出版社违规,不是针对作者。你刚才也看到了,我都没有提到你的名字。

袁:你看过我这本书吗?

邬:坦率说,我还没有看过,是别人看了告诉我的。我们只有二十几个人,任务很重,看不过来,只能请有关部门的同志看。

吴:虽然说是针对出版社,但是实际上必定影响到作者,现在影响已经很大了。

袁:不可能不对作者有严重影响。这几天我每天都接到好几个电话。朋友们告诉我网上每天都出现不少对你们这样做法的批评,还下载一些有关材料寄给我。

邬:网上许多文章我也都看到了,都冲着我来,我首当其冲,真是有苦说不出。我是执行署里的决定。关于出版,这几年中央下了好几个有关文件,作了严格的规定,我处在这个岗位上,当然必须严格执行,这不是我个人的事。现在各地出版社违规的现象很普遍,这两年就有很多,我们也听到不少反应。《沧桑》里写到延安时期种鸦片,北京军区干休所有几位老同志看了很气愤,写信上告。《我反对》写一个县人民代表的事,影响很广,人大常委王兆国、盛华仁副委员长都提出质问。类似的问题很多,我们不得不选几家中央级出版社警示一下。这次提到的书,都是涉及规定里所列涉及“反右”、“文革”、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内容,必须履行报批立案的程序。

袁:这是你们内部的规定,作者并不知道,我就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几条规定范围太广,很多书都会涉及这些方面的内容,难道都要事前送审吗?

邬:这是上面规定的。有两位老同志就问过我,这些方面会有什么问题,我对他们说,比如事实有误啊,泄密啊,记载的话与原话有出入啊,有这些内容的书,都应该报批立案,送到有关方面去审阅。这些规定必须执行。

袁:社会上的反应和网上的议论,并不注意是哪家出版社违反什么规定,而是你们这样做,影响作者的名誉和权利。我接到的许多电话,也都是问这本书,他们并不管是哪一家出版社。

邬:这事给袁老造成许多麻烦。但是我们必须这样执行,请你能谅解。

袁:你一次点了八本书,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在读者和作者中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我看到朋友寄来网上的批评,都是批评这种违法的查禁行为。有的说胡锦涛总书记一再强调民主法治,构建和谐社会,温家宝总理最近在文代会上号召作家艺术家讲真话,你们却这样做,不是对着干吗?可见坏的影响已经造成了。我认为你们现在需要赶快采取补救措施,挽回影响。我建议你将刚才那份文字材料公之于众,或者开新闻发布会,或者在网上公开发表,让大家都看到。

邬:我也的确也想这样做。前些天我就向国务院新闻办打报告,也向中宣部打报告,提出用个什么方式说明真相。现在网上这么多议论,我们应该向社会说清楚。我还表示,如果需要仍旧由我出面说明,我也准备出面去做,说句笑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报告送上去已经好几天了,还没有批下来,我也很着急啊。

吴:现在网上反应很强烈。你们这样做,严重影响到党和政府的形象,我们两人作为入党六十多年的党员,都觉得这样做很不好。

袁:前天我还接到过去的学生从美国和加拿大来的电话,他们在那边也知道了这件事,海外媒体也有报道。他们都很吃惊,问怎么现在还会发生这种禁书的事。你们现在要赶快挽回影响。很快要开“两会”了,会有许多国外和港台记者来,这件事很可能成为热点,会有记者找你们。你们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就会更被动了。

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要尽快向外界说清楚,不然的话,影响太大,社会上也不满意。

邬:我们没有查禁书。当时我跟出版社都讲清楚了,没有查禁什么书,是你们违规了。有的出版社也承认没有履行报批备案的程序。你那本书,我也跟档案出版社负责人说过,他们要补个备案程序,以后如果想重印再版,也是可以的。

袁:你们那些“规定”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修改?范围搞那么大,卡得那么紧,那样对写作和出版都不利。

邬:是的,是的。现在只能这么执行。(起身告辞)袁老你以后有什么事要我们办,请你随时提出来。

袁:谢谢。我个人没有什么事,只希望你们尽快将这回的事处理妥当,越快越好!

(根据记忆整理,可能有不完整不准确处。邬书林先生的话未经本人过目,如有出入,希望他能公开说明。)

[转载自李大同的博客]

扩展阅读:

中国禁止发行八部文学作品
http://realtime.zaobao.com/2007/01/070119_20.html

(综合讯)香港《南华早报》透露,中国下令禁止发行香港女作家章诒和所著《伶人往事》等八部文学作品,并要对有关出版社进行处罚。

《南华早报》报道指出,所禁作品都是知识分子对中国现代以及当代历史上大事的反思。
报道称,遭禁的作品除了章诒和的《伶人往事》之外,还有从个人经历视角讲述辛亥革命到大跃进的中国历史的《沧桑》(作者晓剑)、有关民权活动人士姚立法经历的报告文学《我反对:一个人大代表的参政传奇》(作者朱凌)、讲述解放战争以来一个普通中国家庭经历的《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族史》(作者国亚)、《人民日报》退休编辑袁鹰的回忆录《风云侧记——我在人民日报副刊的岁月》、回顾50-80年代中国大事的历史丛书《年代怀旧丛书》(编者旷晨)、讲述非典疫情期间一名女子因钟情互联网而放弃作副市长的情人的《如焉》(作者胡发云)和家属中国新闻界幕后人情世故的《新闻界》(作者朱华祥)。

《南华早报》报道称,有关禁书令由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邬书林在上个星期的一次宣传和出版工作会议上宣布,并在星期四(1月18日)得到一名负责管理出版业的官员的证实。

2007-02-08

人山人海

这次去香港住在西九龙,除了去海洋公园,活动范围都在尖沙嘴、铜锣湾等繁华商业区,所见都是人山人海。再加上楼高间距窄,人行步速快,放眼望去人头涌涌连绵不绝,相当有视觉冲击力。而且到了很晚上依然是那么热闹,不愧为不夜城。不过后来我搞明白了所谓不夜城不是24小时全天都"不夜", 而是说夜晚"不夜",因为4号那天早起出门发现街上明显冷清得多,大多数商店都11点开门。可见大家晚上不夜,早上起床时间也相应推迟了,人都是要睡觉的,香港人民也不例外。

2月1日 晚 8点 庙街

庙街摊档
庙街大排档

2月3日 下午3点 弥敦道

弥敦道

2月3日 下午4点 崇光百货

sogo

2月3日 下午6点 时代广场附近

时代广场外街头
时代广场街头

2月3日 下午6点 时代广场内

时代广场内大厅

2007-02-07

被耍得越狠越开心

希腊棺材之谜 去香港前一天我连夜读完了一本侦探小说,艾勒里·奎因(Ellery Queen)的《希腊棺材之谜》。以前基本上没读过侦探小说,也就是翻过一些福尔摩斯,还有就是看了些大侦探波罗 (Poirot )的电影和金田一一的动漫。奎因侦探被誉为美国的福尔摩斯,是"家喻户晓"的侦探形象代表,不过说实话看之前我对此一无所知。之所以想到要看这样一部经典而古旧(1932年)的侦探小说,是由另一部侦探小说--劳伦斯·布洛克(Lawrence Block )的侦探小说《八百万种死法》--引起的,不过这又涉及到同样的问题:那我又为什么会读这部小说?理由是,这本书新出,且书名起得很吸引人,虽然读完之后会觉得它有点"标题党"吸引眼球的意味,不过即使如此还是觉得这个名字起的好,可见一本书有个吸引人的名字是很关键的。

话说上学期期末我看完《八百万种死法》之后借给pangolin,他一口气八小时读完,点评说此书"作为小说好过作为侦探小说",理由是"缺少完美犯罪感、峰回路转感、拍案叫绝感",这很正常,他看惯的是推理类的老派侦探经典,和这种硬汉派侦探走的本就是两种不同的路线。他然后建议我说"啥时候看本真正的经典侦探小说吧",我让他推荐一本,他就推了这本奎因的《希腊棺材之谜》,说是"目前为止""看过的印象最深的侦探小说",并介绍说"整个小说中会n次让你先恍然大悟,然后发现原来被骗了",点评曰"极致啊"。作为权威资深侦探小说读者的pangolin,早已通读福尔摩斯系列阿加莎系列奎因系列以及一些我也不知道名字的系列,我自然是很信任他的,在这方面。所以我抱着极大的期望到学校图书馆借来了这本书,准备带回家看。

因为是古旧的经典,纸质泛黄,封皮也残缺不全图书馆重新加了硬皮,看来是被无数人翻阅过,这样的卖相实在难勾起我的阅读欲望。不过我还是把它借了回来,是因为被"译者的话"所吸引了。当时看到就忍不住在图书馆里面笑了出来,翻到前面一看,群众出版社,1979年出版,定价0.88元,难怪!啧啧,真是富有时代特色呵(因为实在是精彩,我忍不住完整录其第二段附在后面),当即决定借走,可见一本书有个吸引人的序言也是很关键的。

读完这本书不是像pangolin同学那样一口气八小时,而是用了好几天,小说的前部分头绪纷乱庞杂读起来比较沉闷,直到后来案件脉络逐渐清晰情节变得越来越吸引人,才加快速度读完的。读完,知道pangolin所谓的n是等于3的,不过到先恍然大悟然后发现被骗程度的严格来说只有最后一次。虽然奎因在下第一个结论时的推论也颇为精彩,后来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全盘推翻来了一个大逆转,也可谓戏剧效果十足具有峰回路转感,只不过读起来还谈不上有被骗的感觉,除了因为这段看似严谨的推理中搁置的疑点和头绪还很多,更主要的是到这时行书尚未及一半,若在此时就真相大白,后面大半本书拿来干嘛呢?所以带着这样的心理预期,知道后面肯定要有逆转,所以看到逆转真的到来时的那种惊奇感就有所下降了。而第二个结论一看就是假象,因为凶手畏罪自杀这样的结局现实中可能发生,但要侦探小说里的阴险凶手良心发现绝对是个不可能任务,所以这个结论的推翻是必然和迟早的,所以对它的推翻毫无"恍然大悟"的感觉。不过到第三个结论的推翻,则确实是让人拍案叫绝,除却严密的推理使得前面纷乱的头绪全数得以解决让人恍然大悟之外,更主要是前面细心铺垫已让人先入为主地相信了第三个结局就是最后的真相,而且"凶手"已经被抓获收监了,而且全书到此已经剩下最后两节,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变数了,却偏偏在这里来了一个大翻案,且第三个结论还是奎因专门设下的圈套,真是骗了真凶也骗了读者。

对于这种强调推理破案的侦探小说,作者在最后揭露真相前是将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毫无隐瞒地呈现给读者的,也就是说读者也可以同等的参与推理过程,话虽这么说,作者肯定是千方百计不让读者猜到那个结局的,所谓同等并不是平等,作者通过故布疑阵和误导暗示来阻挠读者的推理思考,所以说阅读的过程也可以说是读者和作者斗智的过程。其实回顾《希腊棺材之谜》的整个案情,虽然一开始铺陈出一大堆的头绪和细节,但是实际上走到最后真正关键的是不多的,最后的突破点实质也只有一个。不过作者的高明在于很早就将这个点假装不经意地作为细节(奎因侦探让布莱特小姐用打字机打下号码的情节,第二十四节 物证)泄露了出来,作为突破点如果忽略了这个细节,最后自然推不出真凶,但是它作为突破点的同时也是一个误导点,所以即使抓住了这个细节也会被误导到第三个错误结论上来。这就是作者高明的地方,让你自以为抓住了作者的疏忽,早早地(在第二个结论尚未被推翻的时候)以为洞穿了整个事件,从而忽略了一些别的看似无关而关键的情节(其实这个被忽略的关键也只有一个,且在同一节中)。所以带着这样沾沾自喜的心理,越往后看越觉得案情是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的,也觉得这个小说也不过尔尔,但是到最后揭晓才发现中了作者布下的圈套,那种"原来如此啊"的惊叹感觉我想才是这种侦探小说好看的原因吧。用pangolin的话说就是"被耍得越狠越开心"。小说在最后揭露真相前有一段谨致读者的话写道,让作者觉得其乐无穷的就是能用"也许你自以为解决得恰到好处,却不料你已上了大当"这句话来回敬那些自以为解决了问题的读者,可见这也是侦探小说作家获得快乐的原因。

虽然《希腊棺材之谜》有一个惊艳的结局,改变了我认为这小说平庸的看法,我也觉得这个侦探故事很不错,但还远未及"极致"的程度。仅仅从侦探推理的案件设计角度来看,如前所述细节铺陈得很大很多,后来实际上起到作用的是很少的,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无关痛痒的实际上都未涉及到问题核心,这些头绪组织得松散而不够紧凑,给人头重脚轻的感觉,不过作者要安排四个结论,还要都解释得看起来合理,已经够复杂的了,兼顾不了那么多也是在情理中。另外从个人阅读感受来说,埃勒里·奎因(Ellery Queen)唧唧歪歪的话从来不好好说喜欢援引名著典故夹杂法语拉丁语(作为例子,特摘选奎因的一段话,见附2)的作派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虽然性格习惯行事怪异是这类侦探角色的共有特色,但是对比福尔摩斯,他的刻薄自负是建立在自己的推理天才和敏锐观察力的基础上,埃勒里·奎因的轻佻无礼则完全是自己欠打使然,这样看起来就没那么可爱了。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刚看完《八百万种死法》里的硬汉形象,一时还适应不了这种转变的原因。

其实这种推理型的侦探小说充满了各种定式,比如说罪案总是发生在相对狭小和封闭的空间中,且疑犯的范围是固定的,用某侦探的话说就是"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比如说真相大白的高潮永远出现在最后,而且在此之前那个侦探肯定是一直憋着不肯透露只言片语的,比如说凶手永远是那个最不可能的人,但是好的侦探小说仍然有办法让你猜不到,或者即使猜到了也不知道怎么推断出会是他/她?小说就像是一个规格限定了的机械锁,前面绝大部分是这个锁的构造介绍,后面短短的几页则是开锁指南,阅读的目的就是要解开这个锁,锁越复杂越难解其中的乐趣就越大。不过解开之后锁就没用了,所以pangolin也说"即使最好看的侦探小说,看完结尾后也失去了大部分意义"。

另外,关于埃勒里·奎因(Ellery Queen)是怎样的"家喻户晓",我由于接触得晚没有什么直观认识,只是从一些资料介绍上看到说他是多么的经典与出名。不过在读这本的时候碰到两件事情,可以从一个侧面佐证奎因侦探以前确实是很"红"的。一是,我爸爸看了这本书之后,说他早就在大学的时候读过了,不过情节都忘了,而我们家现在是没有一本侦探小说的,也从没见过他读什么侦探小说。二是,我读村上春树的《寻羊冒险记》,读到第三章·1978年9月,其中主人公在描述自己"不值一提""百无聊赖"的人生的时候,说自己"爱拉里·奎因小说里的犯人姓名全部记得,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也一本不缺,但只读了一半"(翻译成"爱拉里·奎因",是因为林少华在翻译自己不熟悉的人名歌名的时候通常都不参考习惯译法,以至于你用此作关键字搜索的时候,出来的结果都和《寻羊冒险记》有关。而村上似乎是对背诵西方小说中的角色名有特别偏好的,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有这样一段"我闭起眼睛,试着想《卡拉马佐夫兄弟》的三兄弟名字:德米特里、伊凡、阿辽沙,以及同父异母的斯美尔佳科夫。能够一口气说出《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兄弟名字的人,世间又能有几多呢?")。

附1:

译者的话 (第二段)

《希腊棺材之谜》是一部推理小说。描述了如何运用演绎法,去侦破一件错综复杂的人命案。小说并不单纯地追求情节的曲折离奇,而是着眼于提倡进行逻辑思维的科学态度。读了之后,可以在思想方法上获得一些启发。同时,从这一案件的描述中,也映现出资本主义社会中上层人物唯利是图、尔虞我诈的卑鄙本质,他们可以把古代文化遗产中的艺术瑰宝当作庸俗的牟利手段,而利之所在,趋之若鹜,不惜为此干出伤天害理的勾当,甚至移祸栽赃,陷害无辜;在他们之间,什么亲人眷属、同胞骨肉,都可以成为金钱买卖、等价交换的商品。马克思说:"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马克思还说,资产阶级为了追逐利润,"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希腊棺材之谜》所暴露出来的现象种种正是这一些精辟论断的形象化注脚。当然,小说的主旨并不在于暴露那些资本主义社会的黑暗,相反,小说作者没有掌握资本主义思想体系和社会制度早已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这样一个历史发展的伟大真理,不懂得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种种犯罪活动都是这一没落垂死的社会制度的必然产物,也是这一腐朽社会的附骨之疽,却抱着资本主义私有财产和法律秩序神圣不可侵犯的观点,幻想通过一些"能员干吏"就可以消弭罪恶、维持治安。这是我们在阅读本书时应加以分析和批判的。

这段话在现在固然可以当笑话来看,但是当时确实最正常不过的一种表达。所以某些表面看起来正常的东西,时代变了就会显得荒谬无比。一本老书,往往携带有时代的信息。从译者的用词造句习惯也能察觉出和现在的不同。比如说第二十九节·收获中有这样一句话" 桑逊在处境顺利的时候,是个讲斤头的斲轮老手!",我连">斲"这个字都不认识,更别说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了,我看现在也不大可能有人能翻译出这样一句话来。后来查了一下,才知道"斲"念zhuo2,"斲轮老手"是说

春秋时,齐桓公有一位名叫扁的工匠,专制车轮。砍制车轮得心应手,制做精巧。虽心中自有绝窍技术,但无法用言语完全表达出,传给儿子。故七十岁依旧斲轮。典出《庄子·外篇·天道》。比喻技艺精练纯熟或经验丰富的人。亦作"斫轮老手"。 [via]

这样又学到一个成语了。

附2

三十一、结局 (节选)

艾勒里笑笑。"我真高兴听到你提这个问题,诺克斯先生。你必定曾在看书的时候读到过下面这样一句话吧,因为不少成名人物--拉丰田①、德伦西②、柯尔雷基③、西塞罗④、朱文诺⑤、戴奥真尼斯⑥--早已用各种方式重复过这句话了。这句话也是特耳非⑦的阿波罗神庙的铭言,据说是出自台利斯⑧、毕达哥拉斯⑨和梭伦⑩之口。在拉丁文是:Ne quis nimis。在英文就是:君应有自知之明。詹姆士·诺克斯先生,"艾勒里用人世间无比亲切的口吻说道, "你被逮捕了!"

①拉丰田(La Fontaine)--法国诗人及寓言作家,1621-1695年。
②德伦西(Terence)--罗马剧作家,公元前185-159年。
③柯尔雷基(Coleridge)--英国诗人及哲学家,1772-1834年。
④ 西塞罗(Cicero)--罗马政治家、演说家及作家,公元前106-43年。
⑤朱文诺(Juvenal)--罗马诗人,约在公元第一、第二世纪间。
⑥戴奥真尼斯(Diogenes)--希腊犬儒学派哲学家,公元前412-323年。
⑦特耳非(Delphi)--古希腊的一个都城。
⑧台利斯(Thales)--希腊哲学家,约于公元前636-546年在世。
⑨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希腊哲学家及数学家,约死于公元前497年。
⑩梭伦(Solon)--雅典立法者,约于公元前638-559年在世。

有意思的是艾勒里·奎因在这里引用的拉丁文"Ne quis nimis"是错误的,其中的"quis"应作"quid",虽然"Ne quid nimis"也出自特耳非的阿波罗神庙的铭言,却不是"君应有自知之明"的意思,其英文意思是"Nothing in excess",中文就是说"过多即是空",是劝勉人们要节制避免过度的意思。而所谓"君应有自知之明",其更为我们熟悉的翻译应该是"人啊,认识你自己",英文是"Know thyself" ,拉丁文应是"Nosce te ipsum"。这句话也是刻在特耳非的阿波罗神庙的入口处的,所以西方人也有搞混的时候(比如说这个网站)。

从上面这个段翻译可以看出翻译这篇侦探小说是相当麻烦的,但是难得的是这本书的译者王敬之先生都一一作了详尽的注释。这个版本也获得了"全国首届侦探小说大赛"(1997)翻译奖。

2007-02-06

UFO?


UFO

拍摄于
2007年2月4日 下午05时50分53秒 香港至澳门的客船上


2007-02-05

从香港回来


昨天晚上到家,从1号下午算起在香港呆了整三天。三天时间的走马观花很难了解一座城市,得到的只是零碎的片段,不过也远比从文字和影像中来得鲜活。


1号那天在九龙的客运码头,下船坐扶梯上入境大厅的时候,我透过发黄的透明遮雨棚拍了一张照片,效果像是一张老照片,港岸上的楼群看上去模糊而泛着柔光。昨天下午坐船离开的时候,我又取同样的景拍了一张照片,看着清晰多了,虽然中间隔着船窗厚厚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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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2-01

小城市·变化


江门的市区不大,市中心最繁华的港口路走下来也就是十五分钟的事情。当然,大小是比较出来的,以前我并不怎么觉得。高中的时候我还以住得离学校远为理由不去晚自习,其实也就15分钟的单车车程。而在清华,从宿舍骑车到六教上课也要差不多10分钟。在北京的空间感和江门是不一样的。所以后来回家觉得在市内去哪里都很近,走路就可以了。


回来一个星期了,前天是因为约了中学同学,才出去转了一圈。看看半年来能有多大的变化。


每次假期回来总能看到一些新开的商城或者酒店。前两年回来是开了个逸豪酒店,上次回来是多了个"新之城",这次是多了一个地王广场一个财富广场,毫无特色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商城喜欢叫一样的名字,位置都是在五邑城那块儿,中间隔一条马路正对着,是上次去侨都吃饭路过见到的。一般这些新冒出来的东西,大都出现在城市的郊区,那边空地多,基本上就是给人一片建筑工地的感觉,像现在的北新区新起的东西很多,面貌大不一样。但是老市区早就挤满,没什么空地了,要盖新房只有拆了旧楼或是接管烂尾工程,比如说地王大厦原来那块地,之前用围墙圈起来都不知道闲置了多少年。所以说,在城郊,变化多是意味着增加,而在城内,变化就通常意味着替换甚至减少。


这次我见到最大的"减少",就是二中旁边的那座山挖掉了,里面沟壑纵横的样子像是缩微版的黄土高原。那里靠着跃进路和建设路的交汇路口,有一个体操造型雕塑,应该是江门的老标志了,据说几十年前江门还是体操之乡,从这个路口往二中方向望过去对比效果更是强烈,外面是繁忙的路口,里面是荒凉的土山,里外两个世界。据说是要修出一条路来,通到胜利路,听起来很是有气魄的样子,不过后来又据说钱不到位现正停工中,听起来又挺符合中国特色的。


挖山


而那些"替换"的虽然变了模样,但看着还是熟悉的样子,尤其让人恍惚。我一直记得东湖广场靠近东湖商城这边是KFC,这次过去看居然发现变成了M记。同行的同学很肯定的说,这里一直就是M记,我说,怎么可能呢,我印象中KFC是江门最早开的一家美式快餐,就是开在左边的,十二分的肯定,他说,怎么可能,如果这边是KFC,那广场对面的怎么会又是KFC?是啊,我也想起来广场右边的"新一佳"一楼一直是KFC,不可能在广场两边都开KFC这么奇怪的啊。但是我又分明觉得我的记忆是不会搞错的,两个人争论着走进KFC,我真是想问问这里的服务员搞个清楚明白,但是大概她们最多会答复我说"在KFC,我们做鸡是在右边的!"后来我自己想明白了,KFC在这边那是在新一佳开张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新一佳所在的中远大厦还是一座烂尾楼。天,中远大厦修好那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难怪同学那么坚定的认为KFC一直是在那边,我居然现在又恍惚起来。


在KFC,我们做鸡是对的


这样的恍惚让我对以前的记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甚至于晚上回来还在QQ上和好几个同学讨论了一下高中分班是在哪个学期,发现我又是完全记混了。不过有一点不会搞混,现在的一中已经不是以前的一中了,搬出了几十年的旧校区,搬到了郊外那个座落在工业区中的漂亮新校区去,吞并二中扩招后规模已经是以前的两倍了,我还没有去新校区看过,也不是很想去。倒是还想回老校区看看,不过据说守门的保安很严,进不去。现在那里的招牌换成了景贤学校,相当于原来的一中的初中部,以前我上初中的时候还是叫蓬江学校,突然意识到我的初中已经不存在了。大概后门蓬江学校的招牌也早就不在了。我想起二中的招牌,由于旁边挖掉了一座山,现在看起来反而更显眼醒目,虽然二中也早就不存在了。

城市是小的,她每一处变化都很容易看在眼里。眼看着她慢慢的变化,慢慢的变没了原来的样子,不过有时还是能想起她原来的样子,即使记忆是恍惚的。


如果目标正确,它只不过是不动声色地、极其庄严自信地向人们预示今后可能进行的写作,而无须有任何愧色。

--安伯托•艾柯(Umberto Eco)